【新春刀糖战4.0】初十作品·七娘
初十刀组·七娘
余幼聘柳氏，未行而亡。娶林氏。林名殊，姑母晋阳长公主萧溱潆与赤焰主帅林大将军燮之独子也。殊生而颖慧，三岁受《孝经》、《论语》，五岁遍读五经，悉能讽诵。少英果，膂力绝人，驰射游猎，应发命中，刀枪剑戟，无所不通，于枪尤善。余年十三，尝随父皇阅兵，令与殊舞枪。殊银甲银枪，呼啸往来，余不能胜。然余心殊悦之，归告母曰：“若为儿择偶，非殊不娶。”殊容貌甚美，又文武兼擅，亲故长幼无不爱之，太祖母尤甚。余母求诸太祖母，事定。此贞平十六年十二月事也。
翌年宫宴，姑母携殊入见。余长殊二岁，原以兄弟相称，太祖母以缔姻故，令改称。余素钝，仍称弟，殊但笑不言。宴毕，将离宫，方附耳称七郎。时殊面若桃李，唇若施朱，目若星辰，余因握其手久久不放。是夜，余张目至明。此贞平十七年上元日也。
贞平十九年，太傅黎崇设教坛于金陵城外，余与殊同往受学。黎师命以谶纬作文，殊援笔立成，余冥思苦想，至夜不得。是夜，余与殊并留长兄景禹府邸。夜深，余腹饥难忍，徘徊院中，殊乃牵余袖，随至其室，见藏有暖粥并小菜焉，余欣然举箸。忽闻长兄呼曰：“殊弟速来！”殊急闭门曰：“已疲乏，将卧矣。”长兄挤身而入，见余将吃粥，乃笑睨殊曰：“顷我索粥，汝曰‘尽矣’，乃藏此专待汝婿耶？”殊大窘避去，上下哗笑之。
余十七岁春，开府建衙。秋，与殊文定。殊朱袍赤履，绯扇遮面，移扇而笑，倾国倾城。是夜，余与殊并肩出堂，敬诸亲友。殊顾盼神飞，然酒过三巡，终不免大醉，入室酣卧。余对其面，暗握其腕，暖尖滑腻，胸中不觉抨抨作跳。此贞平二十年八月初一日也。
自后，殊常居府内，读书、习武，不论。春日，林府桃花盛极，殊自府归家，以布囊盛满方归，用糯米、酒曲共之，作桃花酿埋于地下，月余取出。母为作云片糕，以配桃花酿。夏月，睡莲初开，晚含而晓放。殊以纱囊撮茶叶少许，置花心，明早取出，烹天泉水泡之。至秋，采桂花晾晒成干，取石蜜捣碎，上锅蒸制，晾凉，封于罐中，取以融水，其味甚甜。冬日，乃以合欢、郁金、黄花、沉香、橘饼等佐以当归、白芍诸药，熬制成汤，命余饮之。余素饮白水，当时不识诸味，经年再忆，但觉甚美，宫人为余试制，无能复其旧。
贞平二十二年，余往东海，殊送余出，戏言索要珍珠，余应之，不意竟成永诀。翌年，大渝入侵，岳父率赤焰全军往梅岭进发，殊寄信于余，信中唯书苏武诗：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余见信不喜，复书曰：白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信去无踪。是年，谢玉、夏江告长兄与赤焰谋逆，设伏梅岭，七万赤焰军，无人或归。后，父皇更褫夺长兄爵号，关入天牢，饮鸩而亡。岳母自刎，嫡母悬梁，黎师归隐，更休提一夜之间，京城血流成河。余闻殊殁，如崩五内，见信不能言，恍惚数日，方才回神。余纵不信岳父、长兄，焉能不信殊弟。余上书父皇，数求重查，为父斥责，遂见疏远。此贞平二十三年事也。此后，余无妻、无兄、无父，唯母尚在，不敢远离。为母故，为国故，边庭建功，不敢见废。十余年间，东至东海，西至益州，南至广州，北至荆襄，余皆曾戍之，伴余者，唯当日殊之手书与余为觅珍珠也。
元佑四年，余应诏还京。因庭生故，往谢府雪庐，得见苏氏。苏名哲，托名也，实为江左盟宗主梅长苏，人称江左梅郎是也。梅郎面若敷粉，眉弯目秀，奈何削肩长项，瘦不露骨，似有不足之症。然其人才冠天下，是为琅琊榜首，人皆谓得之可得天下。余两兄时争大位，慕其才华，争相结交。余素不喜二兄，又不喜阴诡谋士，因颇欲疏远之，不料梅郎竟欲奉余为君，余大惊之下，不免动摇，终与之成说。此元佑四年九月事也。
梅郎智夺二兄之宠予余，又引余结交贤才良佐，母又从旁协助，余羽翼渐丰。后因卫峥故，余与梅郎曾有不协。卫峥，殊之副将也，夏江擒之帝前，梅郎令余缄默，余如何能忍！况卫峥既在，殊或亦生还，余如何不问！余怒斩悬铃，誓不与之为伍，后梅郎亲来府邸，方解此困。卫峥获救，梅郎出入悬镜司，身中奇毒，险遭大难，念彼当时境遇，余终身抱愧。此元佑五年冬至于六年元月间事也。自后，余与梅郎渐行渐近。
梅郎素有高情。余曾闻其奏萧，人言萧声呜咽，余自梅郎处，方验此说。又曾见其为弟作画，栩栩如生。又，其房内日夜有花，春爱桃李，夏喜芙蓉，秋怜丹桂，冬慕寒梅。余曾不意拈断梅瓣，见梅郎眉头微蹙，乃以府内红梅相赠，不料梅郎见之欲哭还笑，似喜非喜，余不知其故，呆立一旁。余常夜至其室，军政要务，无所不谈，往往通宵，梅郎无所不知，余心慕之。至夜半，梅郎常为余备清粥小菜，皆所爱之味，问其缘故，但云察言观色得之。余固知其聪敏，然颇觉其行止似殊弟，苦无证据。
元佑六年五月十五日，余与梅郎俱被诏至武英殿，余乃知确为殊，喜极复悲极。后，余入东宫，梅郎来贺，余伤其痩怯依旧，彼垂袂不言，余终握其手，口称殊弟，而彼仍对以殿下，余闻之，泪不能止。
是年八月三十日，父皇寿典，姑母当众呈冤，余以姻属之身请重审旧案，诸臣俱附议，父皇大怒，诏殊觐见，殊临危不惧，慷慨进言，父皇无奈，终允复查赤焰旧案。此案交付重臣，月余，审结，冤案昭雪。十月初六日，父皇下旨为长兄、林氏、七万赤焰英灵洗冤。十月廿六日，余奉旨重修林氏宗祠已就。翌日，余伴殊拜谒宗祠，行人子、婿之礼，殊恸哭，余亦然。
冬月，大渝兴兵，北燕、东海、夜秦，一时来犯，兵戈四起，殊为余亲请赤焰旧将披甲上阵，犹嫌不足，竟欲为余亲赴战场，余不许。殊乃求余母作保，又令友人入宫称其无恙，余方许之。谁料大军才出，余从内室中见其所藏遗书，仍是苏武诗：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余催马追出，大军早去，烟尘不见，唯遗余一人，望风洒泪。
元佑七年二月，大渝请和。六月，大军入见，余以林氏故，名之长林军。
建元三年二月廿六日，丁忧期满，余得母应许，于是日大婚。余奉妻入室，妻红苫遮面，余启其巾，眉眼如初。余于其面上手书“吾妻七娘”，自是日起，余终身但唤汝七娘。
七娘入宫之日，余于庭前埋其手书，于上亲植红梅，于今三十年矣。当年余夫妻曾于佛前求缘许三生，七娘两生，余两失，求三生不失。
史载，建元三十三年二月廿六日，帝崩于长生殿。辛巳，迁大行皇帝梓宫于未央前殿。夏六月，太子萧庭生即位，追尊为武皇帝，庙曰世祖。乙卯，与已故皇后林氏合葬于殊陵，陵内有武皇帝亲书牌位：吾妻七娘骠骑将军林氏讳殊之灵位七郎立于建元三年二月廿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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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数处文字与梗采自《浮生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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