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你产出靖苏了吗

靖苏产出群活动专用lo |群号:168702195 欢迎太太们入群一起玩耍,申请时请备注昵称和技能点 么么哒

【新春刀糖战17/22】刀组作品·梦中身

《[靖苏]梦中身》



萧景琰最喜欢冬天。 

大概是因为冬天的昼更短些,夜更长些。 


壹  

“我想选你,靖王殿下。”  

白衣貂裘的谋士站在他面前,云淡风轻地说。他的眉眼温润清隽,山光水色相映照,说话的时候远黛似的眉峰微微低蹙着,认真而又虔诚。  

这句话很熟悉。靖王听过太多次了,或是面前之人曾千百次在他耳边说过这句话,或是他自己也曾千百遍地把这句话藏在心底默念。每一个字,每一个发音,唇的开阖舌的起落,嗓子深处震颤的起承转合,都熟悉得镌刻在他灵魂深处。  

他认真地打量这个男人,从对方俊美苍白的面孔审度到孤鹤青松的气质。无论是五官的轮廓还是从容的气魄,无一处与林殊相似的——可他又分明知道,面前这个人,就是他的小殊。  

他又细细斟酌,良久的沉默之后,他终于从梅长苏那双深幽的、浓墨似的眸子里,望出了一缕属于赤焰少帅的坚强执拗的魂魄。  

是了,是他了。  

于是靖王殿下心满意足,不再深究。  


贰  

言之于靖王殿下,梅长苏出现得很突然,却丝毫不突兀。  

这个人总是来得恰到好处。他恰到好处地助靖王救下霓凰,使靖王在陛下面前崭露头角;他护送两个老人进京,恰好掀起侵地案风波,又恰好推靖王去做了案子的主审官;谢府晚宴上,他恰好安排了与谢玉有杀父之仇的琴女登台,恰好引来了遏云剑,最后恰好通知誉王、言侯等人来救场,轻轻一点便使谢玉的多年经营土崩瓦解。  

风云际会,波澜壮阔,他却始终从容有度,仿佛一切握在指掌之中。他经历的坎坷起落得当,不似深陷周旋,反而如同照本宣科,正一板一眼地上演着早已编排妥善的戏目。  

靖王想,不会再有另一个人能如同梅长苏一般贴合他的心意了。 

眉眼的轮廓恰是他心目中最美的谪仙;说话时语调不疾不徐,言辞却鞭辟入里;风姿从容,智谋无双,对他忠诚又体贴,几乎无可挑剔的完美。他想不到的智计梅长苏为他想,他不愿做的事梅长苏替他做,他不能救的人梅长苏帮他救,他执着了十多年的坚持,梅长苏助他实现。 

他深深地为这个完美的人着迷。 

靖王想,他爱梅长苏,也不会有人比梅长苏更能得他的爱慕了。 


叁 

“永恒的情在时空穿梭,越是风雨,越是手心紧握……” 

萧景琰伸出手,在床头柜上摸索。沿着细长的白色充电线顺上去,他摸到了嗡嗡震动的手机,扰人清梦的手机铃还不知疲倦地叫嚣着。 

“永恒的情与幻梦交错,越是长久,越是恋恋不舍……” 

他闭着双眼,指尖非常熟练地找到了“滑动解锁”的位置,手指一划拉歌声便戛然而止。然后他动作停顿了片刻,才靠强大的意志力支撑着自己坐起来。 

冬天的被窝特别温暖,特别柔软,像梅长苏肩颈上拂过脸侧的细绒,让人流连忘返。萧景琰靠在床头上,挠了挠头发,半眯着眼睛,回味梦里那个白衣儒雅的男人。 

所以说,他还是最喜欢冬天。昼更短,夜更长,美梦也能做得更长久一些。 

他在半梦半醒之间又蹉跎了好一会儿,手机忽然又震动了起来。他吓了一跳,赶紧拽掉了充电线把手机抓过来。 

“永恒的情与幻梦交错,越是长久,越是恋恋不舍……” 

手机来电铃声和闹钟是同一首曲子,他和林殊合唱的《在此刻》。林殊从国外回来的那天,拉着他和霓凰去唱ktv,两个大男人合唱了这首曲子。他偷偷开了手机录音把合唱的那段录了下来,两个男声相叠相融,不分彼此,唯一美中不足的就只有背景里杂乱的吵闹声和霓凰热烈的鼓掌声。 

来电显示是他心心念念的名字,萧景琰赶紧接通了电话:“小殊?” 

“景琰你嗓子怎么是哑的?”信号那一头林殊的声音轻快极了,像萧景琰少年记忆里的一样明朗。“你别告诉我你才起床吧?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你居然都敢睡懒觉!” 

萧景琰愣了一会,这才如梦初觉,连忙补救:“起来了。冬天有点干,所以嗓子不太舒服。我马上就出门了。” 

“那你快点儿,时间不等人的。”电话那一头的林殊催促。“记得打扮得风光一点!咱们好不容易才忽悠你爹同意把公司交给你,今天的记者招待会你一定要好好表现!” 


肆 

金碧辉煌的武英大殿之上,莅阳长公主盈盈站出来。 

“请陛下恕罪。臣妹想在众位亲贵大人们面前,代罪臣谢玉供呈欺君罔上、陷杀忠良的大逆之罪。” 

梁帝大惊失色,面白如纸:“你在说什么……” 

早已准备多时的莅阳长公主哪容得自己退缩,暗自咬牙,毫无畏惧地迎上梁帝阴鹫的目光,字句清晰,条条述出陈年旧状。她清亮的声音犹如晨钟暮鼓,一击击锤在满庭朝臣的胸口上,把这一室浑浑噩噩的庙堂敲响得长梦惊醒,明朗透亮。 

“今日臣妹御前首告,还望陛下明晰冤情,顺应天理,下旨重审赤焰之案,以安忠魂民心。若蒙恩准,臣妹纵死……也可心安瞑目了!” 

顿时满堂哗然,群臣情沸。 

庄严华贵的金殿里人声鼎沸,激愤之辞此起彼伏,宛如一出闹剧演到高潮,台下的听众应和起十分配合的掌声。一位位忠臣良将涂了满面或红或黑的油彩,痛陈清浊,扬词激昂:“请陛下准其所奏,重审赤焰之案,查清真相,以彰陛下的贤明圣德!” 

气氛紧张得如同弦上之箭,一触即发。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靖王却忽然神志飘忽了一瞬,目光穿越吵吵嚷嚷的人群游移向穆青座侧的梅长苏。 

这分明是一桩切身关乎他的争执,内容、结果都和他血骨相依。他背负鲜血与火跋涉十三年,走到这一刻,神色却淡然而笃定,仿佛在看一出已经预见了结果的长戏。 

靖王忽然也镇定下来。 

对。他,不,是他们,他们在这个不见硝烟的战场里浴血奋战十三年,十三年的如履薄冰、苦心经营,怎么会不得一个好结果? 

于是靖王无所犹疑,从容起身,望向自己年迈体衰的父皇,掷地有声地说道:“儿臣附议。” 

梁帝像被撕破了华服的小丑,颓然瘫坐在他高高在上的皇座里。闻靖王言,他那双浑浊的眼珠子颤了颤,朝靖王转过去,最后狼狈虚弱地吐出一句:“朕……准诸卿所奏……” 

箭矢离弦,千钧落地。“准奏”二字犹如说书人醒木一声惊堂,终于将离奇坎坷的故事告一段落。 


伍 

走出会议厅的萧景琰仿佛被一下子抽去了脊梁骨,背上还冷汗涔涔,两腿一软就是一个踉跄,吓得他一旁的林殊赶紧伸出手去搀了他一把。 

萧景琰好歹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哪里有那么娇弱,也就往前栽了两下,终归没摔倒。他推开林殊伸过来的手臂,摆了摆手:“我没事,就是刚才太紧张了。终于搞定了,一口气松下来,腿有点软……” 

“你刚才表现特别好!”林殊特别诚恳地表扬。“我都快被你帅哭了。” 

萧景琰笑着在林殊肩膀上锤了一下。 

他长舒了一口气,心想,真好。 

长久以来的夙愿达成,故人也还是记忆里的样子,实在没有什么比这更圆满的了。 

两人并肩往前又走了两步,林殊兴冲冲地提议:“景琰,晚上咱俩去喝一杯吧。今天逢这么大的喜事,咱们必须得喝个不醉不归!你请客啊。” 

“行啊,我请客没问题。”萧景琰笑着,顺口回答一句。“不过你现在身子骨那么弱,喝多了能行吗……”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戛然而止。林殊转过头,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景琰,你刚才说什么?” 

“没有,你听错了。”萧景琰脸色一僵,背脊上冷汗又开始发凉。他强自镇定,把自己刚才没有说完的话吞了回去。“我说,喝就喝,今晚上一定不醉不归。” 


陆 

萧景琰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认识林殊的了,仿佛他们打娘胎里出来时就相识了似的。 

两个人一起长大,住的是隔壁门,上同一所幼儿园,读同一所小学,穿过同一条裤子,一起上树掏过鸟蛋一起下河摸过鱼,晚上一起打着手电筒去小区后山的鬼屋里试过胆。萧景琰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当年萧林两家是紧挨在一起的,尤其是阳台,就隔着一道黑不溜秋的铁栏杆,小时候他们一矮身就能从栏杆的缝隙里钻到隔壁家里去;长大一些了,栏杆缝挤不进去了,就撑在栏杆上面提腿一翻。两户家长不止一次调侃过,说这面栏杆有不如无,干脆拆了算了,两户就此并作一家多好。 

萧景琰是极力赞成的,但是直到最后那面栏杆也没拆成。 

因为林殊搬家了。 

他们家是十三年前搬走的,举家移民国外,走的时候非常匆忙,匆忙得让萧景琰甚至没来得及再和林殊道别。 

萧景琰心里很清楚林殊家为什么搬走。第一是因为林叔叔原本在他爹萧总手底下做事,却被人举报贪墨公款。其实是不是这回事大家心里都门清儿,但是林家终归是树大招风了,不得已只好避嫌去了。第二则不是为别的,正是因为他萧景琰。 

因为萧景琰喜欢林殊。 

那正是一个少年心思懵懂发芽的年纪,青春期的感性和悸动放大了他对少年玩伴的好感。他那时候还特别天真特别矫情地觉得他和林殊就是一个整体的两部分,就是磁极南北,生来就要互相契合互相吸引的。虽然这样的话他从来没有说出口过,但是活成人精的两家家长怎么看不出来?双方家长轮番上阵炮轰,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文武其用威恩并行,然而都并没有什么用处。 

毕竟萧景琰倔啊。他那个“水牛”称号可不是白叫的。 

家长们越是狂风骤雨雷霆霹雳地拦,萧景琰越是坚信阳光总在风雨后。 

双方家长没辙了。于是只好曲线救国。 

拦不住,那就拆吧。 

此去一别,天涯两地,漫漫十三年。 


柒 

常言道,距离产生美感。常言又道,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这两句话在萧景琰身上得到了最好的体现。 

林殊离开后最初的那一年,他简直跟丢了魂儿似的,日日想夜夜想,吃饭睡觉想上厕所洗澡也想,做卷子的时候一个不留神就写了满纸的“林殊”。惊醒过来之后还得赶紧遮掩干净,因为这事儿要是被他爹发现了肯定又是一顿好打。 

想得实在不行了的时候他就开始幻想,小殊要是还在我身边该多好……其实小殊还在我身边的,对吧?我上体育课跑八百米的时候小殊在跑道终点给我鼓劲呢,我去食堂的时候小殊陪我一起打饭,我的课堂笔记里面有小殊帮我补充的一段…… 

这样日复一日地想着,萧景琰对林殊的思念几近疯魔。那一天月考卷子发下来,饭桌上,萧母拿着分数提升了一个档次的答卷,夸奖他上次考试还不会做的题目这次居然做对了。那道题其实是萧景琰自己后来翻书看会的,但当时他嚼着母上特制的榛子糕,一句话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是小殊教我做的。” 

餐桌上气氛忽然凝固。 

萧母朝萧景琰投去惊慌的、质疑的目光。萧景琰愣了愣,咕咚一口把嘴里的榛子糕咽下去,说:“我是说,是小苏教我做的。” 

“妈,我还没跟你说吧?我上个星期刚换的新同桌,”萧景琰僵着脸开始胡说八道。“他可聪明了,成绩很好,对人也特别好,名字叫……梅长苏。” 


捌 

萧景琰渐渐开始用“梅长苏”这个符号来代表林殊。 

但是经历过上一回的餐桌风波,他越发得谨慎,哪怕是这个用来代称的符号也不敢轻易使用。于是这个名字出现最多的时候,还是在他的梦中。 

而梦是现实的投影。 

两小无猜仍在,披心相付仍在,只是简约现代的房屋变成了华美辉煌的殿堂,一起学过的语数英变成了君子六艺,使他们分别的从一场造谣案变成了盛大残酷的战火。 

林殊的形象在他漫长的成长岁月里被时光消磨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梅长苏”这个三字符号。“梅长苏”这个影子在他的梦里渐趋具体,随着记忆的磨损开始自圆其说,朝他理想的方向生长。 

少一分鲁莽,多一分沉着;少一分耿直,多一分睿智;少一分迟钝,多一分敏锐。坚强执着不可丢,将它们用理智团团裹好,磨平些尖锐棱角,藏进傲骨深处。再要正好贴合他的心意,与他配合默契完美,有共同的信念共同的理想……就这么添添减减,推敲删改,一砖一瓦雕琢得渐趋完美,终于将萧景琰的林殊砌成了他梦里的靖王的梅长苏。 

林殊出国十三年,梅长苏死遁十三年。 

林殊从国外回来,问他希望谁继承萧氏集团,他说“我想选你,萧景琰。”梅长苏从江左来到金陵,问他希望谁继承王位,他说:“我想选你,靖王殿下。” 

林殊旧时家里阳台与萧景琰家只隔了一道栏杆,梅长苏的院子就和靖王府只有一墙之隔。 

萧景琰仔仔细细、一丝不苟地把梦和现实一一对照起来,将记忆编排成戏目,嘱咐靖王和梅长苏在梦境的舞台上重演。林殊回国助他继承萧氏集团,梅长苏就来金陵帮他夺取皇位;林殊从国外带回来不少人才作为助力,梅长苏就率来了江左盟的江湖力量;林殊和他一起在新闻发布会上接下萧氏集团的担子,辟了当年林家挪用公款的谣,梅长苏就和他同进武英殿,洗清赤焰军所受的冤名。 

他一直以为这十三年的离别所造成的差异能在往后慢慢的相处中磨合相契,林殊和梅长苏的影子能重叠在一起,可区区一时口误,就能再将两个齿轮不能相嵌的地方血淋淋地揭开去。 

梅长苏原本就是他的小殊,可梅长苏又已不是林殊了。  

但是漫长十三年的画饼充饥过去,他已经分不清楚,究竟是靖王因为梅长苏是林殊才深爱着梅长苏,还是萧景琰因为林殊是梅长苏,才对林殊迷恋得不能自拔了。 


玖 

这个问题困扰得萧景琰终日惶惶不得安宁。他的神经如同弓上蓄势待发的弦,被绷得死紧,哪怕轻飘飘的一根稻草飘落在上面也能使他应声而断。 

而最后使这张弓连弦带身彻底崩毁的,是林殊的一通电话。 

“景琰,我准备和霓凰订婚啦!”电话那头,小火人的声音是那么轻松那么快活,充满了富有感染力的喜悦。“你过来给我当伴郎吗?” 

萧景琰宛如被人当头一棒,又或者是无端遭了晴天霹雳,整个人都给砸懵了。他还没来得及理清楚心底纠葛难分的情丝,就已经被林殊一句话干脆利落地一刀劈断,扯出一大片血如泉涌的伤口。 

不应该是这样的,难道不是……小殊,长苏,你难道不应该是对我才…… 

他愣愣地,整个人都从心底疼得发懵,张口却结舌,有心讲句好听的,又说不出话来。林殊听他沉默,又在那头喋喋不休地叨:“景琰我跟你说,昨天我就去看霓凰试婚纱了,哇塞简直好看得像小仙女一样。穆青一直在旁边逼逼,说他姐嫁我嫁亏了……喂景琰,你有在听吗?对了,你来当我伴郎,还缺个伴娘啊。你有女朋友没有?或者喜欢的人也行,拉过来当伴娘呗……” 

萧景琰浑浑噩噩之间只听见林殊叽叽喳喳地问出了一句“你有喜欢的人没有”,下意识的地接了一声:“有……” 

信号那头忽然安静了一瞬。 

过了几秒钟,林殊酸溜溜地问他:“你都有女朋友了居然不告诉我一声,真不够兄弟!诶,谁啊,我认识吗?” 

你啊。 

两个字几乎脱口而出,被哽在喉头,和着血生生咽回去。 

“你不认识的,”萧景琰说,声音冷静得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姓梅。” 

“姓梅?这姓氏挺好听的,叫什么名字啊?” 

萧景琰扯动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得多的微笑。 

“梅……长苏。” 


拾 

“北境,是我最熟悉的战场;大渝,是我最熟悉的敌人。”梅长苏凝视着靖王,坚定地说道。“你我之间不过私情,我一人的安危,怎能比国家存亡更重要?” 

他的语气果决,足以断金切玉,那双灼灼明亮的双眼里,燃烧着属于赤焰军少帅的、鲜活炙热的军魂。 

靖王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一时竟然不能言语。 

他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在自嘲地暗笑,一边笑,一边从讽笑中淌出鲜血。 

你终于还是要离我而去了。可笑的是,你终于在离开前的这一刻重新成为了林殊;更可笑的是,我宁愿接受你用牺牲于战火这样的方式轰轰烈烈地消失,也不肯让你用与他人喜结连理,一生平安喜乐来疏远我。 

王座上的孤帝面容无悲无喜,眼神空茫,最后点了点头。 

“……好。” 

“今夜再陪我最后一夜吧,长苏。此后世上,就无你无我了。” 


拾壹 

虽然已经太迟,但他终究是弄清楚梅长苏和林殊差异最大在何处了。 

梅长苏爱他,林殊不爱他。 

靖王一边想着,一边把文弱的白衣谋臣压入帐中。台前一双红烛莹莹泣血,飘忽如幻,沉默地引亮薄纱里一拢黯光。 

他们相拥着倒入榻中,柔软的床褥让人恍惚以为他们沉入了春日柔煦的风里,正携手在园中同游。 

靖王吻上梅长苏的眼,睫羽轻颤下掩着水光明澈的眸,是正月里蝴蝶点开晶莹的白水仙。眨眼时水仙花忽地一刹明灭,梅长苏的唇将将迎上来,引他走入雪霁冰消的二月。靖王衔住他杏花瓣一般的唇,牙齿细细碾磨品尝,透明清甜的花汁溢满了唇舌,甘美得令人落泪。他又伸手去拂红杏枝头的积雪,于是梅长苏肩头衣衫被层层扫落,迤逦一地白雪。 

三月的桃花一点点盛开在梅长苏的颈侧肩头,一路朝胸口漫延。眨眼红雨遍野,四月忽至,靖王指尖在他胸前轻拢慢捻,催开艳郁无匹的牡丹。再往下便是热情似火的五月,石榴花遍开田野,没入茂密的苇丛。靖王顺着繁茂的蒹葭往沟壑里溯去,在幽谷尽头探到了六月的莲花。 

届时粉荷才新嫩,不可贸然釆撷。靖王虽然心焦,却也耐下性子,修长的指蜻蜓一般沿着密合的花苞细细地打圈儿。蜻蜓如同在湖面上点开涟漪似的试探,又一重重慢条斯理地深入,终于将含苞待放的雏荷点开。 

此时梅长苏又羞赧地提醒靖王,陛下,七月已至,兰花将开了。靖王闻言莞尔,又去关照他身前傲然昂首的兰柄,不时逗弄圆润的球茎,轻揉缓搓,仔细赏玩。好容易捱到八月,汗雨已是淋漓地下,山洪倾泻而发,桂花露浇洒遍野,靖王沾而尝之,附在梅长苏耳边轻声调笑:长苏,是甜的。 

梅长苏愧得掩面无言。 

九月金菊终于盛开,也正是晚稻播种的时候,靖王躬身埋入他已经开垦好的田地里,卖力地耕耘。犁锄一下赛一下更深地凿进湿润的泽地里,激出晶莹楚楚的水花。梅长苏本能地颤抖着,应和着他耕种的节奏低吟浅叹,嗓音的震颤犹如麦浪重重叠叠,高低起伏。 

后面还在耕作着,前面又到了十月,木槿盛开的时候。方才还是无暇的白,转瞬又沾染上暧昧的绯红色。那绯色愈红愈烈,再度红成冬月山茶花那般炽热的色彩。此刻晚稻也熟得濒临透彻,靖王最后疯狂抢收一轮,谷盈溢仓,轰轰烈烈地踏入四季轮转的最后关头。 

腊月梅花盛开得艳丽夺目。靖王抚上傲立的枝头,摩挲拂动。花开到极盛,大雪忽然纷纷而下,倾压百里,最后落在他手心。 

在他手心里静默地融化了。 

雪释这一刹那,冬去春来。也是长夜走尽,天光大白。 


拾贰 

“永恒的情在时空穿梭,越是风雨,越是手心紧握……” 

萧景琰猛然睁开眼睛,抓过手机就甩了出去。 

“乒里乓啷”的打砸声中,手机壳摔得四分五裂,手机却毫发无伤,泰然自若地躺在躺在地上深情地高歌。 

“永恒的情与幻梦交错,越是长久,越是恋恋不舍……” 

萧景琰喘着粗气,连滚带爬地从床上翻下来抓住手机,掐断了那段男声合唱。 

他毫不犹豫地把铃声全部换回了系统默认的手机铃,删掉了他偷偷摸摸录下来的那一段合唱,然后握着手机坐在床边发呆。 

冬日的晨光从厚重的窗帘里探出来,小心翼翼地觑着他,温柔地提醒他冬夜再漫长天也已经亮了。人走茶凉,曲终戏散,什么梦都该醒了。 

他缓缓垂下头,手指插进短发里,像受伤的野兽一样呜咽起来。 

这个梦他做了十三年,终于要醒了。 

或许他原本就不该做这场离奇得可笑的梦。 

他不该因为林叔叔当年让他和林殊分开就在梦里恶毒地让他背负罪名而死,也不该让林殊平白煎熬十三年磨成面目全非的样子,更不该剥夺了林殊的武艺甚至健康让他除了选择自己以外无路可走,最不该在梦里那样肖想林殊。 

他猛地抬起头,反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真是够了。 

萧景琰,你好好想想,林叔叔对不起吗,林殊对不起你吗?你非要这样糟践他们?! 

求而不得就痴心妄想,痴心妄想都算了,竟然还意淫。 

萧景琰,你真他妈恶心。 


拾叁 

最后萧景琰还是去了林殊和霓凰的订婚宴。但是他当然没有办法凭空变出一个“梅长苏”来当伴娘,只好找借口推说“梅长苏”来不了,另行邀请了柳家的千金小姐。 

平心而论,柳家千金也是极不错的好姑娘。家世煊赫,性格也好,最重要的是极得萧母的青睐。有机会撮合这两个年轻人,长辈们自然都乐见其成。 

萧景琰心里如刀割,面上还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向自己的挚友送上了祝福。那些羡艳林殊讨了个好媳妇的年轻人轮流冲上来要灌林殊酒,林殊开始还豪情万丈地应战,后面渐渐招架不住,连连找萧景琰求助。萧景琰无奈地替他挡了好几杯,回到家时人几乎醉成一摊烂泥,衣服都没脱,倒在床上就不省人事了。 

他迷迷糊糊了好一会儿,脑海中浮光掠影联翩飞过。光怪陆离的景象不知道交替了多久,忽然一阵寒风当面扑来,生生将他吹醒了。 

他清醒时察觉自己正站在城头上,身着帝王华服,头戴冠冕,衣袂猎猎飞扬,风满袍袖。 

他从城头上往下望去。城下是一支正装待发的军队,帅旗直指北境大渝。他将目光隔空投向将领的位置,看见为首那人铁甲光寒,战袍明烈,脊梁骨比旗杆更坚挺更笔直。 

靖王努力想要睁大眼睛,把那个人看得更清楚一些,因为他知道,这也许就是他最后一次看见梅长苏了。 

可是还不待他细细端详,铿锵军号已经吹响,浩浩荡荡的军队拔地而起,挥师北去。 

满目烟尘滚滚,赤地疮痍凄凉。 

那支浩荡的军队消失在地平线那端的一刹那,忽然山河倾圮,颠覆乾坤。一瞬间里山棱塌陷、海枯石烂、四季倒序、天地坍合,世界轰然崩毁。 

从此世上再无靖王,再无梅长苏,再无七万赤焰忠魂,再无少年心事赤诚无暇,再无十三年美梦难醒梦中非我身。 

再无痴心妄想。 


拾肆 

霓凰扶着林殊跌跌撞撞地挪到露台上,林殊迫不及待地趴在栏杆边上吐了起来。 

他今晚喝得实在太多了,又没吃什么东西,只呕出来一注一注的酸水,霓凰一边拿餐巾纸给他擦拭嘴角一边拍他的背给他顺气。等林殊好不容易缓过些气来,却又笑着推开她的手,大着舌头说:“你,你对我这么体贴,聂铎该酸我啦。” 

“说的什么话!我当你是哥哥,妹妹照顾哥哥不是应该的吗?”霓凰白他一眼。 

林殊笑眯眯的趴在栏杆上喘气,没回答。 

霓凰看着他在夜里亮晶晶的双眼,叹了口气,踌躇片刻,终于说:“我们俩说要订婚其实只是哄你爹妈放你回国的借口,不用假戏真做的……” 

林殊摆摆手:“这个,这个不用你担心……我保证,保证,回头还让你风风光光地嫁给聂铎……” 

“我不是这个意思!”霓凰又气又急,“我是说水牛……你喜欢他十几年了,现在说放弃就放弃了?你甘心吗?!” 

林殊没吱声,趴在栏杆上装死。 

是啊,林殊。他浑浑噩噩地问自己。你甘心吗? 

你喜欢那个人,喜欢到把这份心思小心翼翼藏在心底藏了整个少年,喜欢到被你爹差点打断腿都不肯放弃,喜欢到足够用这份感情支撑自己在异国他乡苦捱十三年……现在要你放弃,你甘心吗? 

你甘心吗?! 

他两眼发直,呆滞了一会儿,忽然又呵呵呵地笑了起来。霓凰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急得直跳脚:“林殊哥哥你怎么了,你好好说话呀?” 

“不甘心?”林殊干巴巴地反问。“不甘心,有,有什么用啊,水牛有喜欢的人,喜欢的人,不是我……” 

“啊?”霓凰没想到居然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一下子傻眼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那天记者招待会,开完会,晚上,”林殊慢吞吞地说。他转过身,身体沿着镂空的铁栏杆滑下来,慢慢地坐在地上。“水牛喝高了,一直在喊……” 

“在喊……梅……长苏……” 



补遗: 

一:京剧脸谱中,红色油彩代表忠义,黑色油彩代表刚勇。 

二:车梗来自十二月花神传说。晚稻抢收时间有所贻误,盖剧情所需,还请一笑置之。 

三:梦境是现实的影射,故事最后梦境崩毁象征萧景琰彻底放下初恋,迎来新生活。 

四:艺术源于生活。情节如有雷同,咱们一起点蜡。

——————————————————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月如钩

从那时金陵飘雪到如今雾漫山冈,所爱所思所感所念之人,是天涯还是咫尺?

很高兴见到你,我的故人,我的新友

新春刀糖战2.0今日开台!

二十二天的时光,产出群陪你一起度过!


评论(15)

热度(143)

  1. 共4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